【浙江教育报】大山深处36年的坚守
大山深处36年的坚守
雷晓燕 王海军 潘俊/文 戴昕律/图
遂昌县西畈乡有多远?距遂昌县城122公里,从县城出发,乘坐客车需要4个小时左右方能到达,山高路远,被称为“遂昌的西藏”。因此,去过的人至今想起仍然两腿发软,没有去过的人往往望而却步;
在“遂昌的西藏”教书,最长能坚持多久?大部分老师少则一两年,至多五年,而西畈乡中心小学校长叶识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出一个数字:36年!
这个数字,还会增长;这份坚守,还在继续。
父母在西畈,家和工作就在西畈
新学期调入遂昌育才小学的原西畈乡中心小学年轻教师李海艳,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她来西畈报到的情景。“山路弯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我吐了又吐,泪水流了又流,恨不得马上跳车回家。想想将来自己要在大山里抛洒青春,心里拔凉拔凉的。”
到了西畈,工作了一段时间,她才知道,她的委屈,真的不算什么,因为,她的面前,有株为山区教育坚守了36年的大树——叶识开。
叶识开今年54岁,1976年高中毕业后当上了民办教师,1982年到原龙泉师范进修,毕业后回到西畈教书。春去秋来,眨眼已有36个年头。
36年,他桃李满天下,最早一批学生,有的已经当上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而他,还在学校里乐呵呵地当着“孩子王”。
36年,日子对他来说不过每年一茬一茬的新面孔。从自身来说,就是黑发变白发,交通工具从自行车变成摩托车。
上世纪80年代,西畈乡共有17所村小,作为教导主任,为了家访或到村小听课,叶识开省吃俭用,从每月仅46元的工资里,慢慢挤出200多元钱,买了辆全乡屈指可数的凤凰牌自行车。
从此,他“私车公用”,弯弯山道上布满了他匆匆而过的身影,默默耕耘的足迹踏遍了大山深处的角角落落。
“最远的学生家,距离学校10公里。10公里路,全是上坡下坡的崎岖羊肠山路。家访这么一个学生,要在路上歇好几次,有时还要推着走。”叶识开回忆道,当学生家长看到他骑得汗流浃背,激动地从鸡窝里掏出热乎乎的鸡蛋,烧了一碗荷包蛋,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上了饭桌。家长的理由是,他是第一个从乡里来家访的老师。
由于使用次数太过频繁,尽管平时认真保养,不到十年,“新凤凰”变成了铃铛不响、其他零件乱响的掉毛“旧凤凰”。
好在教师的待遇逐年提高,九十年代,他鸟枪换炮,购买了马力更加强劲的摩托车。买这辆摩托车,主要还是为了家访。
……
年复一年,叶识开从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变成了沉稳的中年人,从普通教师、教导主任到1997年任校长,干得很起劲。一次,与进修班的同学交流中得知,同班同学都已在县城教书,只有他,还“猫”在遂昌最偏远的乡镇。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调出西畈的机会。“我曾经有两次机会外调。”叶识开说,市教育局领导曾是他进修班的班主任,曾亲自到西畈乡看望过他,并表示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尽管开口。
可是,到目前为止,叶识开没有开口。
没有开口的理由很简单,“父母在西畈,家和工作就在西畈。”
叶识开是西畈当地人,父母住在学校对面200米远的老房子里,每天,回家看望一次老人。去年父亲去世,他更加放心不下,不仅每天看望、料理,还抽空帮母亲种蔬菜。
就是这么一个他认为的简单理由,足以让他安心在大山坚守,一晃就是36年。
2006年,叶识开在遂昌县城买了套二手房,至今未装修,更没机会入住。每逢到县城开会或假期,才会住上一两天,成了名副其实的“旅馆”。
“校长爸爸”用滚烫的爱心,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
学校地处全县最偏远,是否就有理由说学生成绩可以心安理得垫底,对学生的教育和管理也可以凑合?
叶识开猛摇其头。
近日,当记者来到西畈乡中心小学时,他自豪地拿出了一组数据:近三年,学校教学质量监控抽测综合指数连续三年获同类学校第一名,堪称“三连冠”,在全县所有小学中,排名第三名。这还是“集体项目”,一些单科成绩更是名列全县前茅。
众所周知,乡村小学的生源基础普遍较差,与城里的孩子相比,不可能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么,西畈的孩子有什么方法,能跑赢城里的孩子?
记者在西畈采访当晚,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学生已经就寝,但在教学楼一楼,还有十来名学生在路灯下,或趴着或席地而坐,正聚精会神地抄写试卷。原来,这些学生的考试成绩没有达到老师定的分数线,正利用别人就寝时间抄写试卷,通过这种方式加深记忆,减少下回再做错题的几率。
叶识开说,乡村教育除了苦干、严格管理,更要有一颗爱心,把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
学校现有学生165人,全部住校,其中大多是留守儿童。因此,他不仅要当这165名学生的一校之长,更要当165名孩子的“保姆”。
每年九月,是叶识开最操心、最睡不踏实的月份,因为新生入学之后,总有学生换了新环境不适应,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去年9月,来自上西坑村的新生廖子凤夜里十一二点醒来总会哭闹,有时,还会跑到操场花坛边抹眼泪,甚至跑到学校门口,试图打开大铁门回家。
遇上这样的情况,他总是一骨碌起床,陪着小姑娘坐在夜色下,递面巾纸,说说宽慰的话。哭到最后,小姑娘也哭累了,他及时“保证”:乖乖回去睡觉,明天一早,打电话叫父母来学校探访。小姑娘这才不哭,含泪答应。目送学生回寝室睡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半夜哭闹还好说,最令人后怕、最惊险的一回,还是学生偷跑。
现在就读该校六年级的一名学生刚入学时,分外想念家人,于是趁着傍晚偷跑出学校。到晚上就寝时,值班老师发现少了一名学生,把情况一汇报,叶识开赶紧带着老师,找了辆车子满世界找人。
“找到半夜12点,还没有找到,学生的家里没有,山塘水库边没有,菇棚里也没有。我和老师们彻底慌了神。最后,学生的爷爷说,平时孙子喜欢到桥洞下玩,说不定就在那里。”老师们跑去一看,果然看到学生窝在桥洞里睡着了。
六神无主的老师们,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类似的事例还很多,比如学生身体不适,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是叶识开带着班主任或值周老师领着学生上乡卫生院看病,要是需要挂盐水,一挂就是两个小时左右,“再晚,我也陪着。”他说。
时间一长,学生们都亲切地称他为“校长爸爸”。
学生们记得,家里带的咸菜快馊了,是“校长爸爸”热心地拿到自家的小厨房,帮忙再炒制一遍;
学生们记得,“校长爸爸”每天5时50分就起床,亲自督促他们起床、洗漱,然后和他们一起晨跑;
学生们记得,新生入学,是“校长爸爸”陪着他们,柔声细语地安慰,度过想念家人哭泣的夜晚;
学生们记得,“校长爸爸”课余种了蔬菜吃不完,就炒上一大盘,端到食堂为他们加餐。
……
这么多年,“校长爸爸”用滚烫的爱心,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
在充满爱和温暖的环境里,学生健康生活、快乐学习,学习成绩自然不输给城里的孩子。
做最坚定的留守者,把机会留给年轻教师
西畈乡中心小学共有教师16人,多数是年轻教师。由于学校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教师调动频繁——近5年分配来新教师18人,这些教师中,已经调离10人,光去年一年就调出4人。
为此,叶识开也很烦恼:新教师一般两三年就调出,有培养骨干教师或者中层干部的心,却没有时间。就连他自己遇上调动的机会时,领导问,你调动之后,学校有接班人吗?这时,轮到他哑然了。
与其他学校不同的是,该校外地教师多,分别来自莲都、松阳、衢州、龙游等地。“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坐车一天还到不了家,亲情距离长,爱情的距离更长。”年轻教师的肚子里,各有各的苦水。
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说:“在教师手里操纵着幼年人的生命,便操纵着民族和人类的命运。”这说明教师在教育工作中的重要性。孩子能培养得如何,很大程度决定于教师,而一所学校能不能办好,关键要看校长能不能带好教师队伍。
叶识开能在西畈扎得住根,也希望教师能安心工作。
为此,他开展了新老教师“手拉手”等多种措施和活动,培养教师团队的凝聚力,让教师在工作中体验到归属感和幸福感。
每当有年轻教师心理产生波动,就抽时间将他们集合起来开座谈会。座谈会上,不讲大道理,经常以情动人:你们大多来自农民家庭,家庭条件不好,能有个稳定的工作不容易,一定要努力工作,练就扎实的教学基本功,教出好成绩。
话是这么说,其实,年轻教师的现实问题,一直摆在叶识开的心上。
西畈地处偏远,年轻教师在婚恋、生育上存在不少困难。“只要教师提出困难,我能帮,一定会尽量帮,而且是无条件帮。”在座谈会上,他同样说得掷地有声。
每当县里举办教师学科比赛、片区教研活动,都鼓励他们参加,为提高教学水平,为调入县城或离县城较近的乡镇学校打下基础。
“我们的老师,因为教学水平高,县里的一些学校是很欢迎的。”每当西畈锻炼出好教师,他都很自豪。
有名女教师准备怀孕,但崎岖的山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听说了她的顾虑,叶识开主动找到教育局领导,为她求情。
不久,女教师调到了邻近乡镇,离县城只有一个小时车程。如愿以偿实现了愿望,她对老校长充满了感激。
……
正因为设身处地为年轻教师着想,尽管流动这么频繁,西畈乡中心小学教学质量依然是全县同类学校的领头羊——在县五年级三科综合知识竞赛中,学校连续4年获优秀学校称号,名列同类学校前茅,2011年,还被评为丽水市农村学校教学质量效益奖。
36年来,他不断地把机会让给年轻教师,随着年岁增长,自己调出的机会反倒越来越少,“我一定会在西畈坚持到退休。”他坚信。
希望工程20年优秀乡村教师、浙江省农村教师突出贡献奖,也许,这是对他坚守大山深处最大的褒奖。
作为最坚定的留守者,作为“校龄”最长的教师,在遂昌最偏远的乡镇,叶识开快乐地工作着,用36年大山深处的坚守和对教育事业的爱,化身扎根山区教育事业的大树,践行着为山区教育奉献一生的誓言。
希望工程20年优秀乡村教师、浙江省农村教师突出贡献奖……他像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36年如一日扎根遂昌县最偏远的小学,践行着为山区教育奉献一生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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