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朵的眼睛(八十):对不起——孩子!
最近到大班上课,看到大班的孩子们在学写数字。还有三个多月就要上小学了,他们正在陆陆续续学写最简单的文字和数字,为上小学做准备。看着他们认真书写的样子,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精瘦精瘦、上蹿下跳、跟前跟后的“小皮猴”的影子。你千万别以为她是个男孩子,其实她是一个小女孩,只不过她常常看起来比男孩子还顽皮。
睿睿(化名)刚上托班时,那嘹亮而有穿透力的哭声似乎能掀翻整个屋顶。全幼儿园的老师听到她的哭声都无奈地摇头。她不会说普通话,操着一口谁都听不懂得四川话。我唯一能听懂的一句就是:“公公!我要公公!”针对她的情况,我特意安排了一次家访。我到她家和她一起聊天、和她一起吃饭、吃完饭又抱着她讲故事、陪她一起做游戏。我陪了她一个晚上,渐渐的,她从不敢靠近我到后来愿意拉着我去她房间玩玩具。离开时,我和她约定:明天上幼儿园,老师抱抱,睿睿不哭。第二天,睿睿虽然还是哭了,但是哭声已经不再“掀翻屋顶”了。几天后,她便不哭了,成了我的小跟班。
时光飞逝,转眼间,当初那个只会哭着叫“公公”的小娃娃已经变成一米多高的小女孩了。一头又黑又亮的短发,配上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十足一个“假小子”。精瘦精瘦的身影似乎永远没有停下的时候。保育员老师每次看到她总是忍不住摇着头叹息:“都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用不完的精力!当初有多能哭,现在就有多淘气……”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我也不禁莞尔一笑。因为当初带得最辛苦,所以付出也特别多,睿睿虽然很皮,但是跟我却特别亲。班上三个老师里面,只有在我面前她会稍稍收敛一点她那顽皮个性。
转眼快毕业了,为了让孩子们将来能更快地适应小学的生活,我常在离园前抽时间教孩子们写数字。这样既有时间单独辅导,也能让家长了解学习的内容、进度,能有针对性地和家长交流注意事项。孩子们写好后,会很自觉地排好队给我检查。轮到睿睿时,我看着她的作业便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你写的?你干嘛写那么大?我黑板上是这样写的吗?要写在格子中间,不要写到格子外面去!知道吗?重新写两行给我看一下好吗?”睿睿一蹦一跳地回到位置上。不一会儿,睿睿又拿着作业本过来了。本子上爬满着歪歪扭扭的斗大的数字,有许多甚至写到格子外面去了。我看了一眼站没站相的睿睿,肺都快气炸了。强压着怒火,我将她写的数字擦掉了两行,拿起红笔在每行的开头给她重新写了示范:“去!按照我的样子,重新写过!”我严厉地说。睿睿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拿着本子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边走还边不时回头看我。多年的相处使她明显地感觉到我的怒气。第三次,睿睿慢慢地一步步挨近我。我拿过本子一看,气得将它拍在桌子上,心想:难怪这两天其他两位老师一直到我这儿告状,这孩子的确不像话了!我生气地大声说:“你看看你自己写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至于比AA写得还差吧?!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写!你如果用心写的话根本不会写成这个样子!好好跟你说了、又写了示范给你,你还写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睿睿扁扁嘴,怯生生地看着我。正好这时,睿睿妈妈来接她了。我生气地跟她说了一遍睿睿刚才的表现,并让她回去好好教育,明天将作业写好再交给我。
第二天放学时,睿睿妈妈说:“ 廖 老师,我知道她昨天为什么写不好了。我前天带她去做视力检查,医生为了让检查结果更准确,给她做了“放瞳”,所以昨天她眼睛看不清楚,作业写不好……”
“放瞳?!”我脑子嗡的一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哈哈,我也忘记了!回去以后才想起来。不过她昨天回去挺伤心的,她问我说:“妈妈,我写不好 廖 老师会不会不喜欢我了?你干嘛不记牢告诉 廖 老师,说医生把我眼睛弄了,看不清楚了?以 后廖 老师都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她平时都大大咧咧的,上蹿下跳一下没空的时候,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沉重、这么伤心、这么认真地说过话呢!呵呵,看来她真的挺在乎你的。”
从未有过的自责一下子涨满了我的心田,鼻子一酸,我差点落下泪来。我哽咽了好久,才说:“天哪!那我不是错怪她了!”
“没事没事!她那性子一会儿就忘了,你别难过!”……
四年的相处,睿睿妈妈深知我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护,她知道我是为了孩子好才严格要求孩子,所以并不在意我昨天那样批评睿睿。看到我自责难过的样子反而一直安慰我。但是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四年下来,我对班上每一个孩子的发展水平都心中有数。昨天我已经察觉到异样了,但是我没有冷静地仔细想想,没有耐心地询问,没有给孩子一个解释的机会。我让孩子伤心了!我让孩子受委屈了!我把睿睿叫到身边,一把抱住她说:“对不起!是 廖 老师错怪你了!你眼睛看不清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老师呢?”睿睿开心地笑笑,一溜烟跑去和同伴玩了。
六年多过去了,睿睿已经是一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了。她还会时常打电话给我,向我汇报学习情况。每每想起她,我便提醒自己:带班的时候遇事要多思考、多调查、多询问,不要轻易下结论,对孩子要谨言慎行。孩子总是特 别在意 老师的评价,不要让自己轻易的一句话伤了孩子幼小而纯洁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