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用“眺望”和“消逝”这两个词。我曾经用眺望时间消逝写过一篇小文章,在文章里表达了我对于时光流逝的一种感觉。也许是我过多地感觉到了人生历程里褚多的无助和无奈。也许这感觉有一点点荒诞。记得英国的意识流女小说家伍尔芙也在她的小说里表达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时光流失感。在伍尔芙看来,时光是可以分为两种的,一种是时光一种是心理时光,在有些时候,心理时光被压缩成一点点,甚至于不存在,而在有些时候,时光却漫长得不得了,长的可以让沧海变成桑田。
我试图用这个题目,写一写那些留存在记忆中的刻骨铭心的,却又实实在在消逝了的岁月……
一、我的童年消逝于1978年的春天
我的童年消逝于1978年的春天。
写下这句话我呆了很长久。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对1978年的春天刻骨铭心。因为1978年的春天,一个最爱我的人离我远去了,去了遥远的不可及的天堂。她的离去将我固定在这个时间里。我朝我的后面看去的时候,我的所有的岁月均消失殆尽。那个日子过后,我的童年已经不复存在。
我的记忆是从少年时光开始的。
我的少年时光突兀而至。我的童年记忆中,再回忆也没有谁拉着我的手在路边蹒跚,没有谁搂着我在月亮底下讲着吴刚桂花树的故事,没有了在新年里抚摸我的头,递给我一个压岁小红包的镜头。
我一直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某段时光会随着某个人一起流失。或者,也可以说,是随着一个人的离去一起成为定格,成为永恒。
那个春天。三月。田里秧苗开始疯长的时节。记得这个时节,那是因为,一个人在田里对着我大声叫:跑慢点。跑慢点。别摔倒。你跑再快你妈妈也活不回来了……多少年过去,我记忆中依然镌刻着一个小孩奔跑的镜头。我就是那个在镜头里,沿着石砌小路不停地奔跑的人。好像那样跑着跑着,我的童年就猛然间消失了。
有人说,一个在童年时代就失去母爱的人,他的人格是不健全的。我不知道这句话对还是错。但我知道的是,一个失去童年记忆的人,至少,在他的心里,已经找不到灵魂的歇息和安顿之处。再怎样一次一次的回头,也无法和童年相逢。
我曾经问过我的一个朋友。我问,你对日子,有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吗?他愣了好久,想了好久,说,我最刻骨铭心的日子是1998年的夏天,我的儿子出世了,6斤8两。
尼采说永劫回归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但是,我想,就算再沉重的负担,如果可以“永劫回归”的话,我宁可抛弃一切和我的童年重逢一次。
但是,回过头,真的可以找到些什么吗?
二、稻草朵
在我的房子外面,西面和南面都是稻田。我不喜欢。因为稻田的缘故,我家里总是有好多蚊子。隔着一条路,还有半截围墙,我的房子弄堂正对着田,在夏天的时候,这里风很大。弄堂靠着木板的墙壁,有张很长的木凳。夏天我经常躺在上面乘凉。
我不喜欢稻田,我不怎么喜欢象别的人那样去吊青蛙,或者去田里抓泥鳅。我只喜欢秋天的稻田。
现在想起来,也许我更多的是喜欢稻草垛。记忆中好像梵高画过许多这样的稻草垛。他的画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感,在自然之后外的灵魂漂游。而我的记忆里,稻草垛就是一扇门。她让我有个安然入梦的地方。深秋过后,稻谷收割完毕,稻田里就留下了一层稻草,然后留下好多不规则,大小不一的稻草堆。我们很多小朋友就在田里玩,可以在稻草堆上滑下来,或者,在田里追逐戏耍。
在初冬的早晨的雾里,隐隐约约的稻草垛充满不可知的神秘。而中午,在阳光里的稻草垛,更是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气息,它似乎来自于泥土,似乎来自于它本身的香味。
记得有一次,我躺在稻草垛中,枕着冬日的暖阳安然入梦。好像是给谁的叫声惊醒的。醒过来已经是漆黑一片。天地间依然看不清那些日间温馨的稻草垛。
果然是我奶奶焦急的呼唤声。这声音在这时候比任何稻草垛都要温暖和踏实。家在漆黑的黑夜里,等我回去。
现在的老家几乎看不到这样的稻草垛了。